在关注社会不平等时，我们往往聚焦于环境因素，强调用公平制度选拔人才，提供平等机会。然而作者却指出，这种统一的、看似基于优秀能力的选拔机制加剧了不公，因为它忽视了人们的遗传基因不平等。只有正视基因的强大作用，才能制定公正的措施，提升人们的生活质量。遗传基因和环境哪个更重要？近几十年的行为遗传学研究发现，遗传基因对人生结果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甚至可能比环境更大，尤其是对认知能力和教育水平的影响。作者确定了基因组上与受教育程度相关的位点，制作了 “多基因评分”，评分高的人从大学毕业的几率是评分低的人的 4 倍。基因对认知能力的影响在幼年就开始发挥作用了，它影响 3 岁时的语言能力、5 岁时的智商、10 岁的阅读能力、17 岁时考大学的成绩。针对数百万欧美白人的基因数据统计发现，遗传基因导致了 40% 的教育结果差异，而家庭收入水平只占受教育程度差异的 11%。也就是说，一个人的教育成就主要还是靠基因。遗传基因不仅影响智商，还影响非认知能力。2013 年美国心理学家 Angela Duckworth 提出影响人生成就最重要的因素，不是智商，而是恒毅力（Grit），但是，作者用遗传数据反驳了该结论 —— 所谓后天习得的技能（诸如毅力、求知欲、自我概念、上进心等）也是受基因影响的。近半个世纪的双胞胎研究数据显示，非认知技能的遗传可能性是 60%，而智商的遗传可能性是 50% 至 80%，两者遗传程度是一致的。因此，社会看重的能力与品格，本质上也是禀赋。遗传基因会敲定人生结果吗？作者强调，它不能决定人生结果，但是会在人生图纸上铺上浓厚的底色，影响最终人生画卷的效果，这一结论甚至会动摇西方社会坚信的自由意志。每个人的诞生就像买彩票，你无法决定你的基因组合和家庭环境，而这两者就奠定了你的人生蓝图，我们能控制人生结果吗？作者聚焦同卵双胞胎，因为他们有相同的遗传物质和成长环境，如果彼此的人生结果出现差别，那可以算是自由意志的作用。结果显示，这些双胞胎拥有几乎相同的认知能力、大学入学考试分数、相同的教育成就。作者说，只要知道一个人的基因属性和家庭属性，就可以预测其成年后的社会地位。这些基因研究绝不是为弱肉强食而正言，而是让大家意识到 “成功” 的偶然 —— 成功不是因为一个人有多努力、品质有多高尚，只是幸运而已。作者提醒，由于上天的眷顾，一些人恰好拥有了社会选拔机制青睐的能力（这些能力是由遗传基因和家庭出身带来的），社会不能责备那些不够成功的人能力不足、不努力，因为个人能掌控的因素并不多，因此，自诩努力而获得优秀能力的傲慢精英主义根本站不住脚。作者还批评了现代社会的评价机制太简单粗暴，将人的内在价值与特定能力（智商、教育成就）挂钩，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但是，人的内在价值没有优劣之分，大自然创造的每一种基因组合都有各自的作用。作者反对优生学人士纠正基因的理念，这些基因并不是需要被纠正的缺陷，他们只是和主流人群不同而已，他们是人类多样性的一部分，有不同的天赋。例如，一些军队训练自闭症青少年去扫描卫星图像，因为他们对视觉细节和图案的灵敏度和专注度远超常人。作者说，“人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社会顽固地不愿以一种允许他们参与的方式来安排。”

一夜暴富的念头曾在古往今来不少人的头脑中出现过，有的只是做了一场白日梦，有的却没少付诸行动。有时看着彩票柜台周围的年轻人，我有时也搞不懂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希望，或许是快乐。然而有一种更为重要的彩票似乎很少被人重视，它和我们息息相关却鲜被提及，这就是我们的基因。作为遗传的载体，它发挥出的作用以及所造就的不平等，奠定了《基因彩票》一书的基础。1. 出场不俗这本书的作者中国读者可能不太熟悉，可其中文版面世之前就曾被刘擎老师在 B 站的视频里专门推荐过。内容和他为本书写的推荐序相差倒不多，但却让我对它产生了不少的期待。《技术与文明》的作者张笑宇撰文，知名译者陆大鹏的参与，让这本书更加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要是再考虑到其所涉及的不平等话题，以及对美国当前社会左右派固有观念的挑战，那可别提有多吸睛了。纵使如此，看完本书后我依然得先泼下冷水。因为你要是和我一样期待值被拉得很高，那恐怕失望的情绪就会更大。不妨趁此机会调整一下预期，否则你会步了我的后尘。2. 无知之幕哲学家罗尔斯有个非常经典的无知之幕，其所包含的内容相对复杂，我这里只能简略地说下。他设想的是在我们没有降生之前彼此达成共识，这样可以保证你即便出生之后的情况再糟糕也能作为一个人体面地生活下去。对于解决当下社会的不公，此法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你不用担心因为财富、阶级和地域等带来的不公平让自己的生存处境变得极其糟糕，可你一打开本书就会发现它直接就摧毁了这个基础。本书作者从基因科学的角度上来说，我们的基因本来就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这就像一个随机的彩票。有人运气好中大奖，有人运气差却啥都没落着，这么大的不平等咋没人提一提呢？难道大家都认为我们在喝孟婆汤转世投胎前都是完全平等的？3. 左派右派左派和右派是一个相对宽泛的概念，未必准确，但足以说明问题。美国的左派相信的是人人生而平等，可按照作者的观点，这就不成立了。所谓的平等在娘胎里就不存在，又何来的生而平等呢？在右派看来这不算啥事，本来人和人都是不平等的，也不必说分个三六九等，可你总要承认人的禀赋不一样吧。比如你让罗翔老师不讲刑法，去讲怎么弹钢琴，那恐怕就收获不了目前这影响力。本书作者承认基因中存在的差异，或许看似很小，但这带有极大偶然性的差异却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巨大不同。用个夸张点的说法，同样是两兄弟，一个当上市公司董事长，另一个成为恶贯满盈的阶下囚。4. 先天后天本书更多还是作为一个科普性质的读物。或者可以这么说，作者的观点其实说起来也就那么几句，但为了论证其完整性和可靠性不得不写满一本书。说起来像是戏谑之言，但多少也符合实际情况。对于基因科学有一定了解的，读起来难度不算太大。不具备相关知识也没关系，经过作者和译者的努力，本书还算通俗易懂。其中的道理有些时候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有些时候在表述上比较费脑细胞。以身高为例吧，有些人为了后代能有高个子，相亲对象可能都要求一米八以上的，听起来有些道理，但其实真正有多靠谱，我只能笑而不语。但凡熟悉达尔文的表弟高尔顿以及他讲述的统计学就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人类的身高大致都落在一定的范围内，不会太高也不会太矮。人们的美好愿望可以理解，可你也得顾忌现实科学的基本规律。否则就像曾经兴盛一时的优生学，稍不留神就成为纳粹手里惨无人道的人种灭绝，以一种可笑的方式妄图扮演着造物主的角色。大致来说，书中提到的基因差异确实重要，但也要考虑到先天和后天等一大堆因素的影响。我命由我不由天，豪气冲天，依然也要考虑各种限制条件。5. 关于平等书中对于平等的思考基本上和当前的没有太多不同，更多是提供了相对靠谱的新依据。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很有价值，可对于现实中问题的解决可能也只是在一片混战中打响名气。本书的角度以及其所想象的世界戳穿了现实残酷的一面，但也给了我们一定的努力方向。设想一下，若是我们手中所得的一切完全都是上天的馈赠，我们又有什么理由非要据为己有？在贪欲的驱使下，追逐财富和权力的游戏似乎也因此变得滑稽可笑。既然来自于偶然，若某天失去是否会坦然？恐怕很难有几个人做到。我们没有必要成为圣人，可作为一个凡人也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消除不平等出一份力。这个世界充满着不平等，我们尊重这一事实，并不代表就应当如此，也不意味着就该继续下去。本书指出不平等更深层次的根源，也不是为了让我们更好迈向精致利己主义，以实用主义的态度去做着理想主义的事才是众望所归。也许平等对于我们而言，还是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可它并非镜中花水中月，改变我们的观念，通过我们的行为，消除不平等之路依然任重道远。这正是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美好，这一代没实现，还有下一代。6. 写在最后最近关于超导的新闻到处都是，一下子也冒出了很多的意见领袖，不管是真懂还是假懂，似乎都急着赶紧说上两句。不平等的话题人人关心，似乎也都能发表一番高论。看完此书，你不免会想作者如今专精于基因科学，对于不平等的观点和看法是否就无可挑剔？我想还是应当有所保留的，即便是作者所擅长的领域内，我们也不要忘记了再靠谱科学也只是一个阶段性的结果。错误对待科学的方式会让其变得另一种迷信，闹出一个又一个笑话，像《造假的科学家》一样。真正见识到科学的真容，你会明白《知识机器》和《科学的隐忧》里所言非虚。对于普通读者来说，《世界观》这样的科普读物让我们可以轻松揭开科学的面纱。

或许随着基因技术普及，未来人人都会进行一次基因测序，了解自己的各种状态。如果把基因测序的信息用在健康上，可以为每个人打造精准医疗方案。人们的健康观念完全可能被这种技术改写。再来说说教育，必须承认的是，人的许多特征都和遗传有关。一些过度焦虑的家长确实可以思考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效果究竟如何，有没有必要把教育变成一种痛苦。人人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拥有更多优势，为此，我们不惜成本，创造良好的教育环境。而承认遗传的作用，就是承认每个人都有特殊的禀赋，也有特定的缺陷。正因为人人都有缺陷，人们更不应该忽略一个问题，那就是争取更公正的社会环境。

《基因彩票》这本书由行为基因学家凯瑟琳・佩奇・哈登所著，她是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临床心理学教授，同时也是发育行为遗传学实验室的领导者。这本书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介绍了基因科学的最新进展，尤其是全基因组关联研究（GWAS）的成果及其广泛应用，包括解释人们在身高和体重方面的差异、预测疾病和学业的成功等。第二部分则致力于为遗传学建立一个新的道德框架，作者结合自己身为人母的经历，论证了为什么我们拒绝承认基因的力量，就会延续精英管理的神话，以及为什么我们要创造一个公平的社会，就必须承认基因运气的作用。我们的基因组合是随机的，就像中彩票一样，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基因，这就像是一种 “基因彩票”。这种基因彩票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的智力、健康、性格等，进而影响我们的人生轨迹。基因差异可能导致某些人在社会竞争中具有优势，而这些优势并非完全由个人努力获得。作者提出，我们应该认识到这种天生的不平等，并在社会政策中考虑到这一点，以实现更公平的社会。毕竟如果基因对我们的智力、健康和性格有如此深远的影响，那么我们如何确保社会公平，不让基因上的 “运气” 决定一个人的社会地位？现如今基因技术水平越来越强大，从过去的简单做预防，到后来的直接在基因层面进行编辑、修改甚至定制，如果未来允许我们修改或选择孩子的基因，我们应该在何处划定界限？这种干预是否应该仅限于医疗目的，还是应该扩展到增强个体的非医疗特征？哈佛大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在《反对完美：科技与人性的正义之战》一书中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桑德尔教授认为，现代社会中人们为应对激烈竞争，不断追求完美，从而引发了一场不断升级的 “军备竞赛”。其中，前沿基因技术成为这场军备竞赛的关键武器。比如运动员可以通过基因技术来强化自己的身体组织，以获得超常的运动能力。比如父母可以通过基因技术来自由挑选孩子的基因，从而 “订做” 一个无论长相、智力还是性格，都堪称完美的孩子。这些手段看上去是人类正在加速 “进步”，然而他却提醒我们，这些表面上的进步，是以牺牲人类的生活意义和根本幸福为代价的。是一种自我毁灭的开始。桑德尔教授认为，体育比赛的终极意义，是为了欣赏和赞叹自然赋予人类的才能和天赋，而生化运动员的出现否定了这个意义，让体育比赛沦为技术军备竞赛的表演赛。用基因技术来订做完美孩子，最终损害的是父母对孩子无条件的爱。父母对孩子，应该是接受的爱和转化的爱相对平衡，而订做完美孩子的父母，是转化的爱压倒了接受的爱。他们不再对上天恩赐的生命心存感激和敬畏，而是对生命采取一种征服和控制的立场，让孩子成为满足自己野心的工具。那些采取高压教育来形塑孩子的父母，同样如此。2018 年南方科技大学贺建奎擅自制造基因编辑婴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引发了国内外的严肃探讨，有史以来第一例和第二例被人为修改过基因的人类个体，就这样在我们毫无精神准备的时候，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很多学者表示，基因编辑这项技术还相当不成熟，它带来的潜在威胁比它能解决的实际问题更多、更严重、更深远。在没有完备的实验流程、科学证据及伦理审核的情况下就在人类个体身上尝试高风险、又几乎没有任何健康好处的研究，不光是不科学的，更是不道德的。这是对人类尊严和科学精神的践踏。除开科学上的风险在，在道德伦理上进行胚胎级别的基因编辑也是不可想象的。没有人知道这种事情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它的边界和底线在哪，被编辑过的孩子长大后，还是我们传统概念上的 “人” 吗？科幻电影中的困境就这样赤裸裸又毫无防备地横冲直撞来到了全人类面前。但我们知道的是，一旦 “治疗” 和 “预防” 的边界被打开，“预防” 到 “改善”、“改善” 到 “定制” 的底线一触即破，后果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国际上对基因编辑技术用于人体治疗、预防方面的实验、研究都是慎之又慎，你不知道它究竟会演变成上帝的手术刀，还是魔鬼的屠戮剑。这很有可能是一个没有答案、只有现实的问题。书中提到了一些深刻的研究和案例，例如，研究表明，教育多基因指数较高的人，从大学毕业的可能性是指数较低的人的将近 4 倍，这种差异与家庭收入造成的差异几乎一致。这表明，基因对我们的教育和财富有着深远的影响。比如，在压抑和资源匮乏的环境中，教育结果的遗传率较低；而在更开放和资源丰富的环境中，遗传率较高。这表明，社会环境的改善可能会使得个体的遗传潜力得到更好的发挥作者在讨论了如何利用遗传学知识来改善社会不平等，提出了她的核心观点，“补偿性公正”。从法律角度来看，补偿性公正意味着通过法律手段纠正由遗传因素导致的不平等。例如，通过制定特殊的教育和就业政策，为那些因遗传因素而处于不利地位的个体提供更多的机会和资源。从社会政策角度来看，补偿性公正涉及政府和社会如何通过政策干预来平衡遗传因素带来的不平等。这可能包括提供额外的教育支持、医疗援助或经济补贴，以确保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机会实现其潜力。从道德和伦理角度来看，补偿性公正强调了社会对那些因遗传因素而处于不利地位的个体的责任。这不仅仅是提供物质上的帮助，还包括改变社会结构和文化，以减少遗传因素对个体生活的影响。公平公正是人类社会老生常谈的问题，之所以老生常谈，就是因为它太重要，同时也没有解决好，所以才谈了又谈，时谈时新。《基因彩票》这本书挑战了我们对平等的传统看法，提出了一个基于遗传与基因科学证据的新视角，对于理解人类行为和社会结构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书中的观点和案例都引人深思，出版后带来的讨论与争论也层出不穷，毕竟把社会公正问题深挖到遗传层面的书籍是少之又少，从宏观到微观，最后又回到宏观，是一次很有意思的思辨与学习之旅，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新审视社会公正和个人责任的机会。

看来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能是一句励志口号，父母的基因，原生家庭和社会等多方面影响了我们每个人的发展，但按照斯多葛学派强调，我们需要适应不能改变的，努力改变自己能改变的。那么，优生优育就显得尤为重要，那么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考虑一下学区房、重点班等也未尝不可，只是社会不能倡导。因为，公平和平等本身就是两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