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盧梭的《社會契約論》，我很難說出一個清楚的「結論」。這不是一本讓人讀完就點頭說「原來如此」的書，相反，它更像是一場逼迫我不斷自問的對話。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態度、強迫你接受他邏輯的筆調，說真的，看了相當惹人厭，尤其是知道他的故事如此敗類之後。然而，不得不承認，他講的東西，真的會讓人反覆思索。盧梭這個人，不是那種溫文儒雅的哲學家，他常常擺明就是來踢館的，還很自戀。他的語氣有時候根本像在對全人類說：「你們都搞錯了，只有我看清楚了本質。」如果是別人講，我可能會說這人只是自大得很可笑，但偏偏他開腦洞的能力又很強，那些你平常以為「理所當然」的東西，被他一戳，就開始搖晃了。他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是他一再回到一個問題：「為什麼人要服從？」這句話我以前可能覺得有點中二，但被他這樣一層一層剝開，我反而開始感覺到這個問題的重量。他說「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我一開始覺得這句話有點太詩意，但看到後面才發現，他不是在講一種抽象的牢籠，而是真真實實、日常生活中的那種制度性束縛。而他對「野蠻人」的想像…… 哇，這一部分我實在被震惊到了，難道文明其實使人墮落？他根本沒怎麼實地研究過美洲原住民的真實生活，只是翻翻書，做些哲學上的假設，居然能像我之前讀得《人類新史》中的描述有好些呼應。《人類新史》裡說，其實很多古代社會根本不是我們想像那樣從「小部落→村落→國家」一條線演進的，有些地方的人確實有拒絕集權、有彈性選擇的制度。他們輪流執政、分季節遷徙、有意識地防止有人擁有太多權力…… 這跟盧梭說的那些「沒有主宰的自由人」真的是不謀而合。欸我只能說，這還真的有點像是盧梭憑想像瞎猜，卻猜對了某些東西。我讀這本書的時候，常常會想一個問題：我們真的自由嗎？這不是說什麼「你可以去選總統」那種自由，而是，我們每一天活在這個制度下，到底有多少是我們真正「同意」的？盧梭問的是「政治社會的正當性是怎麼來的？」但他不是用權威、也不是用法律來回答，而是用一個概念 ——「公意」。老實說，這個「公意」（volonté générale）讓我又愛又怕。他講得很美，說真正正當的法律應該來自於全體人民的共同意志，而不是少數菁英、國王、貴族。但我馬上就想到，如果哪天有人自稱自己是「公意的化身」，那不是變成獨裁了嗎？這種危險性，他自己也好像有點意識到，所以才一直強調「主權不能代表，不能委託，只能由人民直接參與」。但說實話，我還是會擔心。歷史上真的有人拿盧梭的理論當藉口，搞出一堆專制的東西。法國大革命時期的雅各賓派，就是典型例子。所以我一邊看一邊覺得：這人真的很理想主義，也真的很危險。還有一點我也很有感：盧梭對政府的分類其實不是那麼複雜，但他很清楚地指出一件事 —— 政府是工具，不是主權本身。主權在人民手上，政府只是執行者。當人民不再參與政治，把一切都交給官僚去處理，那主權就會慢慢變質。而那種「合法但不正當」的狀態，其實我們今天經常看到。你說我們選出來的政府真的能代表我們的意志嗎？還是只是在「代辦」一種看似民主的流程？整體來說，這本書我看得有時情緒激動，有時又覺得十分荒謬。盧梭寫作有時發人深省，語氣極端、用詞誇張；有時候邏輯跳躍、自相矛盾、自以為是。不論如何，看這本書讓我開始懷疑那些「本來就這樣」的東西。他不斷逼問：為什麼不能是別的樣子？為什麼我們要接受這一套？他沒有要我馬上革命、馬上推翻社會。他做的事情比較像是：把你腦子裡那顆原本以為是石頭的東西，敲出一條裂縫來。那些裂縫會讓光進來，也會讓你不再安心。我覺得盧梭最讓我佩服的地方，不是他提出什麼完美制度，而是他提醒我：自由這件事，永遠不能當作已經完成的事。它是一場不斷問自己「我真的願意嗎」的過程。所以，如果你問我讀完的感受，我不會說我很喜歡，也不會說我很感動，但我會說，我被震動了。我看見了一個比我更激進、更不願妥協的人，用他所有的文字能量，逼著我去想那些我平常不願想的問題。而這樣的閱讀體驗，不是每一本書能給的。

在《社会契约论》的开篇，卢梭说出了最广为人知的名言：“人生而自由，却无处不在枷锁之中。他自以为是其他一切人的主人，但却比他们更是奴隶。这个变化是怎样发生的？我不清楚。如何让它成为合法的？我相信自己能够解答。”《社会契约论》的完整逻辑：第一，人为什么生而自由，人原初的自由状态是什么样的？第二，人为什么会落入无处不在的枷锁，为什么想成为主人的人反而成了奴隶？第三，如何让人身上的枷锁成为合法的？最后一个问题是《社会契约论》要解决的核心问题，而卢梭整个理论框架的支点就是他的 “公意” 概念，即每个人从国家公民和公共利益的角度出发制定法律，这种法律就是能够实现人们自由和平等的 “合法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