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的北京中关村，一个北大社会学博士脱下学术外衣，穿上外卖骑手的制服，混进了 800 多人的骑手 “兄弟连”。他叫陈龙，白天穿梭在写字楼和老旧小区之间送餐，晚上整理笔记和数据。五年后，这段经历变成了一本书 ——《数字疾驰：外卖骑手与平台经济的劳动秩序》。这不是一本高高在上的学术论文，而是一个 “局内人” 用脚底板丈量出的真实故事。作者陈龙是北大社会学博士，如今是中国农业大学的副教授。当初为了研究平台经济下的劳动秩序，他决定 “卧底” 当骑手。他说：“如果我不跑单，就永远摸不透骑手和平台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这份 “自讨苦吃” 的坚持，让他的研究多了几分可信度，也少了几分书斋味。这本书分为三个部分：地一部分是作者自己亲身参与的骑手日记。书中记录他差点被黑中介骗走电动车押金，跟着老骑手 “保利” 学抢单，在站点里看调度员如何 “人工调单” 把烂摊子甩给新人，甚至揭秘了骑手们 “挂单” 的生存智慧 —— 利用系统漏洞，假装到店等单，赌一把能否接到顺路单子。赌赢了，一天多赚几十块；赌输了，超时罚款、差评如潮。中下两部分，作者则是把目光转向事件背后的 “数字游戏”。平台用算法把送餐时间越压越短，理由是 “历史数据证明你能跑更快”；系统把派单、奖惩甩给机器，把评价丢给顾客，自己却躲在幕后。骑手们一边骂平台 “黑心”，一边又不得不配合算法，甚至用自己的送餐数据 “喂养” 系统，让控制变得更精准。作者管这叫 “数字控制的牢笼”—— 越努力，枷锁越紧。骑手们大多是 20 到 35 岁的农村青年，早婚、有娃、背着房贷或网贷。有人曾是工地工人，觉得送外卖 “自由又赚钱”；有人白天在工厂拧螺丝，晚上兼职跑单。作者说，这份工作吸引人，是因为 “手脑并用”—— 要算计路线、躲交警、和保安斗智斗勇，比在工厂 “更像个人一样活着”。但自由背后是代价：大部分人只有城乡居民养老保险，所谓的月薪过万，靠的则是每天 12 小时以上的狂奔。作者还提到了平台的 “高明” 与骑手的挣扎。比如，系统发现骑手滥用 “报备” 功能延长送餐时间后，立刻增加限制条件；老骑手却总能找到新漏洞，像一场永无止境的猫鼠游戏。这本书最打动我的，是作者在亲身参与中所观察到的细节。比如一个老骑手在外卖袋上写顾客手机尾号，拍照发过去，怕人家找不到；又比如寒冬夜里，一群人蹲在路边等单，手机屏的光映着一张张疲惫的脸。作者说，骑手们不是 “困在系统里” 的工具，而是有血有肉、会反抗也会妥协的人。他们用肉身对抗算法，用狡黠对抗控制，哪怕这种反抗最终成了系统优化的 “养料”。这本书其实就象是一面镜子，照出的不仅是骑手，更是我们每个人的影子 —— 在效率至上的时代，谁又不是被某种 “系统” 推着往前跑？下次收到外卖时，我应该会多看一眼那个帮我递餐的身影，并想起作者的话：“疾驰的不是骑手，是资本；而数字控制的，又何止是他们？”

横冲直撞、疯狂逆行、无视红灯，无论是在新闻里，还是现实生活中，人们对此都屡见不鲜。怨声载道的人们往往只注意到表象，却不知道这是外卖平台默许甚至一味鼓励的结果。对于外卖骑手来说，往往是无奈之举，在被迫冒险和遭受经济损失之间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数字疾驰：外卖骑手与平台经济的劳动秩序》作为北大博士在近距离观察并亲自参与外卖游戏后进行的田野调查基础上给出了一个社会学者的洞察和思考。阅读本书，正如书中所言，“讲好故事，再说个理。” 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在台面下故事在作者的笔下得以呈现，在引发网络热议的同时也被更多人关注。1. 外卖游戏开篇蜂鸟的故事颇具文艺气质，扑面而来的感觉有种小资和知识分子的浪漫，故而在作者的笔下外卖游戏让人有了更为沉浸的体验。以一位新手骑手的打怪升级游戏让读者看到了外卖员眼中的世界。《过渡劳动》里对外卖骑手的描写可以说是深刻，本书则更多是有趣。现实中平台刻意为之的游戏化体验在作者的笔下让读者有了更多的真实感受。看似主动选择的背后是平台一步步引导的结果。一路上的打怪升级看似战果丰硕，可稍微一回首就发现大工人的困境仍未有半点改变。以一己之力完成任务，获得的奖励不过是微薄的收入，这还不包括各种莫名其妙的罚款和损失。要是再将路上的小磕小碰等常见伤害结合起来，不管是被称为上供的保险还是号称要缴纳的社保，很显然并不能真正覆盖，更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倘若不幸，身体遭受重大伤害，那就会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巨大的变故之下只得独自承受。看似游戏的娱乐化设置掩盖不了其残酷嗜血的本质，故而外卖小哥被称为是 “车轱辘舔血”。其高风险高强度的背后是平台为了暴利不断水涨船高的苛刻要求。结合现实情况来看，外卖平台的杀鸡取卵有增无减变本加厉。2. 人造单王如果要说全书最有趣的地方，那我想人造单王的部分是最为有趣的，也是一个社会学者眼光独到之处。在中关村送外卖的作者进入到一个真实的外卖骑手世界，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对于骑手来说，单王可以说是每个人的愿望。毕竟都是来说挣钱的，谁不想多挣一点。新手往往以为通过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早晚就可以做到，可现实世界中的单王有着更多的人造意味。说白了，在看似公平的游戏里，除了个人的努力和聪慧之外，人际关系网络发挥的作用更大。作者一如既往的直言让我们看到这些人造单王不过是外卖平台第三方公司的关系户。在平台吃肉的时候，这些人造单王以及背后的支持喝汤。对于普通骑手来说，这更像是用来吊胃口的诱饵，并不是真正可以吃到肚子里的肥肉。对于那些老人来说，这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说一套做一套。在系统衍生出的各种明规则之外有各种各样的潜规则和漏洞。这大概就像《追系统的人》里的快递网络一样，总有人钻空子，更不会一碗水端平。对此骑手的普遍反应是忍受，当然也有个别人进行反抗，可实际上没有太大效果。或许可以说面对各种不公和刁难，在那些一心想要挣钱的骑手面前几乎没有什么选项。3. 争分夺秒对于外卖骑手来说，争分夺秒是常态。从刷单抢单到送单，整个过程中都能感受到这种紧张和激烈。有些人利用漏洞，也有的使用外挂，但更多的是亲身犯险。逆行、闯红灯可以说是常规操作。即便有各种冒险的操作，但现实中导致骑手超时白干的原因来自于其他方面。派单多、出餐慢、送餐难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几个。在此之外，骑手的贪欲也不容小觑。这些和系统的调整可以说小巫见大巫。借用户体验之名，在交付了巨大的评价权力之后，系统也在明里暗里大大缩短了送餐时间。更为糟糕的是操作难度的一路攀升。各种规则的出现与其说是为了骑手和顾客，倒不如说是为了转移风险和成本的普遍操作。无处不在的平台和系统，隐身的公司和资本，遭受不公的骑手。长期不被注意的结果进一步加固了如一潭死水般的现实。在亮眼的财务数据背后是很多人看不到的牺牲和付出。对于系统来说，这些的努力和奉献就像人体电池一样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在借助人工智能等技术进行迭代升级之后的结果是对于骑手的进一步疯狂压榨。你要是觉得现在很难，不用担心以后的日子里难度只会不断加大。4. 穿过迷雾层层外包、合同迷雾，是平台实际操纵者和资本合谋的结果。庞大的第三方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市场，不过是将原本需要承担的成本和风险转嫁他人和整个社会。光想占便宜，却一点损失都不想承担。最为直观的是外卖骑手日常的高危操作带来的严重影响，轻则造成交通事故，重则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或许与快递以及网约车相比其工资略高，不过是将原先的工厂搬到了城市之中。在提供体力劳动的时候，还需要进行情绪劳动。或许正如《情绪价值》里所展现的一样，是一种新的剥削。用舍己为人的方式不断讨他人欢心。用户的一个差评和投诉让其一天白干，而来自商家的也不容小觑。谁都得罪不起，见谁都得装孙子。这似乎成为了一种常态，然而事情就该如此吗？不过是系统和平台不断进行为了谋取利益而进行的把戏。更为有趣的是作为始作俑者还当起了仲裁者，将自己制造出去的矛盾更好转移。骑手输、用户输、商家输，只有平台和资本赢的世界达成了。这也是其难以持续的主要原因。尽管看起来繁花似锦，实则危机四伏。加入的搅局者和政策的调整以及各种反抗，为这个不可持续的资本游戏增添了更多的变数。5. 聚光灯下作者的田野调查在微信公众号引发热议的时候也对其本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作为一个学者，他没有选择像《我在北京送快递》的作者一样站在聚光灯里，反倒是在喧嚣退却继续自己的努力。自身得到关注是好事，但更为值得关注的是他所提及的事情。为这些隐身人群的发声，让我想起了《被仰望与被遗忘的》里日常隐身的小人物，这些默默贡献的陌生人造就了城市的辉煌却常常被遗忘。《我的母亲做保洁》里的保洁阿姨，《普通人的散装生活》里的保安，再加上《我在北京送快递》里的快递员和《我在上海开出租》里的出租车司机，这些以往不被注意的社会底层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但不应该过度消费，而应该对其现状进行改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和《脏活》里的人一样，是为了现代都市高效运转而干脏活累活且一直长期被无视的。付出和回报的巨大差异，不被尊重的社会身份，更有甚者遭受着各种恶意和不公。我们不能光要求这些人做出牺牲而不顾其真实处境，更要意识到整个社会都是在用极为低廉的价格享用其劳动成果。稍微有点同理心的人都会知道要采取行动去改变其所处的困境，可个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的还是比较有限。6. 写在最后哗众取宠、吸引眼球、博取流量，网络上的各种跟风行为不仅没有对于现状进行改善，反而在加剧刻板印象和固有偏见的同时带来的更多伤害。这是每一个就此话题进行讨论的人都应该注意的。面对巨大的现实诱惑，你是选择为弱者发声还是踩着肩膀满足自己的欲望？人性的幽暗之面，在现实面前展露无余。这也是《中国外卖》里骑手不幸的更深层次原因。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专找苦命人。原本就不幸的生活在承受了这么多的不公和恶意之后只会雪上加霜。而来自底层的日积月累一旦爆发，所伤及的无辜更是超乎想象。没有文化以及早婚生子等行为确实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其自身的不幸，可这在平台和其操纵者看来不过是更好压榨的对象罢了，丝毫没有体谅和同情，或者说压根就不在乎。本书作者有些时候表现得像个愣头青，但这种耿直有时在做研究里倒是件好事。将许多原本不被注意的问题摊在台面上。比如平台对证件的审核流于形式不负责。很多问题存在的时间久了人们可能会习以为常，可只有像小孩子一样指出皇帝没穿衣服之后才有了解决的可能性。看见并正视，就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开始。

作者能够十分细腻的描述平时我们不太容易描述的内容。如果北大的社会学博士生们能够去往每一个技术门槛不太高的职业，都像作者一样写出类似的田野调查类的论文。那就太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