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不惭，将诗歌的特点分为简洁性、跳跃性和音乐性。诗歌相比其他文体自有其简洁的一面，简洁也造就了诗歌语言的省略和跳跃，一定的韵律又赋予诗歌以音乐的美感。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给草原

很好，看完之后又找了一本关于海子诗歌的学术研究，发现确实有些读不进去。作为普通人，能被诗句的某些意向打动，在不经意间有了共鸣就足够了。我倒是很庆幸我接触得比较晚，所以他 cue 到的那些诗人画家哲学家我大概都认识了，算是在诗的意向中又串起一遍。人生短暂，应该多读点诗。

二十三年前谁为你在山海关设宴阿尔的太阳那头花豹子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农人幸福渔家幸福有情人幸福你献给了谁今夜谁打马过草原问候德令哈谁回到故乡的小木屋参加姐妹们的婚礼今夜麦子成熟妇人酿好酒今夜你在太阳你在人间海子 12.11.17 苏最后一夜了我喝了酒，骑车到白鹭园对着独墅湖水大声读去年的诗一直想问你生命，你问到了什么我不懂你，或者说我不懂我明天就走看望母亲，然后去西藏，你唯一到过的远方二十四年了这恰是我的虚岁 13.3.9 夜 苏三十三年前十个海子在山海关宴请海子春天来春天去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还是早已脱发却仍孑然一身写春暖花开的人是孤独的人三十三年后的春天若你在该有多好而立算什么不为圣贤不为禽兽又如何生命不过寂寞热闹热闹寂寞写春暖花开的人是孤独的人春天来春天去以命相托春天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六日我零岁的那个春天野蛮而悲伤的海子把事业留给兄弟把爱情留给姐妹只带走一个时代二二年元月 沪

郑州今年下雨天比往年多，感觉夏天很短，还没怎么热，就已经立秋了。早起，鸟鸣欢畅，蝉声沉寂，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跑步，一直向西上坡至无人的林荫道，晨风吹起，莫名就想起海子的诗 “秋天的风早早地吹，秋天的风高高的吹”。我第一次听到海子的名字，应该是在高中，我表弟强给我说一个诗人叫海子。可惜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如同我听过，却没有在意他磁带里李宗盛的歌。喜欢上海子的诗已经是很多年以后。海子流传最广的，应该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干净纯朴，健康优美，节奏明快，作于 1989 年 1 月 13 日，海子选择离去，是在 1989 年 3 月 26 日，抱歉，我实在不想用卧轨、自杀之类的字眼，虽然事实如此。每个人最终都难逃一死，活着的每一个人，也都在向死而生。从海子的传记里，从海子最好的朋友，西川，骆一禾，甚至海子遗书里提到要报仇的常远，甚至海子的父亲，我都无法找出原因。我无法归因于无果的恋情，就像我无法归因于海子的性格。生命只有一次，发生就发生了，也许只是偶然，却无法挽留。海子在农村出生、长大，15 岁考上北大学法律，毕业后在中国政法大学先教美学，再教哲学，深受同学、老师爱戴，家人对他评价也很好。海子在昌平工作多年，他留下的关于昌平的诗，我能想起的，只有《在昌平的孤独》。我去过昌平，我觉得昌平很美，明十三陵气魄宏大，明长城雄伟壮观，海子仰躺在地上，伸展双臂，眼望天空的照片，据说就是带朋友到十三陵游玩时，拍摄于大门口。海子短暂的一生里，能远赴四川、甘肃、青海、新疆、西藏，那么多壮阔那么多荒凉的地方，为什么又会选择在险峻的山海关结束一生？山海观号称 “天下第一关”，埋藏着历代战争的骸骨和血泪。我到山海关博物馆，我疑惑吴三桂的刀有多重，《水浒传》里说关王刀八十一斤，鲁智深的水磨禅杖六十二斤，怎么舞得动？我甚至在想，特洛伊和古希腊城邦的平衡，被旷世美女海伦打破，明末各方的军事和正治博弈，被金庸先生在《鹿鼎记》里演绎，绝代美女陈圆圆的归属和去向，最终打破了四方势力的平衡，明、清、李自成甚至吴三桂的命运，从此注定。海子熟悉古希腊神话，我在想，他也读过金庸、古龙、梁羽生，他会怎么看？他匆匆赶到山海关，会想些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做出的选择，却是结束生命。一九八九年三月，应该已是初春，万物生长，海子选择在这美好的季节逝去。如果让我选一首海子最好的诗，我会挑《九月》，孤独而苍凉。为什么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因我个人不喜欢里面的两个字：明天。当然呢，这只是个人感觉，个人好恶，平心而论，这首诗极好，我更愿意明天这两个字是：今天。可改成今天，意趣和希望变得急迫，会减少意象中的向往。海子说的是希望，是愿景，我想说的是现实。如果要换一首，我会选《十四行 王冠》。如果问，海子最好的诗是哪几句？我会选：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或者是太阳强烈，水波温柔，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泥土高溅，扑打面颊，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洋溢着对生命的热爱。或者是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写得不像诗，反倒像优美的歌词。仓央嘉措有句诗，“我放下过天地，放下过万物，却从未放下过你。” 海子在《日记》（火车经过德令哈）里，写得更直接，更简单，直指人心：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我知道昌平，知道德令哈，这两个地名，都缘于海子的诗。现代人，总免不了在城市里生活，梵高画麦田和村庄，海子写村庄和麦地、麦子，对城市生活最平凡最普通也最幸福的恋情，我想是海子的《城里》，我倒希望，他这首诗，是写给昌平，而不是无果恋人的城市。面对棵棵绿树坐着一动不动汽车声音响起在脊背上我这就想把我这盖满落叶的旧外套寄给这城里任何一个人这城里有我的一份工资有我的一份水这城里我爱着一个人我爱着两只手我爱着十只小鱼跳进我的头发我最爱煮熟的麦子谁在这城里快活地走着我就爱谁。高晓松说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海子说 “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海子诗歌里，有村庄、麦地、野花、草原、雨水、雪山、马匹、泪水，也有死亡，甚至鲜活的意象里，会紧跟着伤感，比如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凡事没有绝对，人是一个生命体，人又是亿万有生命的体细胞甚至病菌组合成器官、组织继而组合成人体的复杂生命体，每一天，都有无数细胞在生，每一天，也都有无数细胞在死，每一天，都是同一个生命体，每一天，又不是同一个生命体。海子诗里，有太多死亡，我以前觉得很颓废、很消极，现在不这么觉得。就像我在开头所说，人最终难逃一死，并不因为多说了死亡，或者忌讳说死亡，最终就躲过死亡，人没这样的幸运。这是我对海子诗里死亡的理解。他只是正视，偶尔伤感，却并不悲观。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凡事没有绝对，人是一个生命体，人又是亿万有生命的体细胞甚至病菌组合成器官、组织继而组合成人体的复杂生命体，每一天，都有无数细胞在生，每一天，也都有无数细胞在死，每一天，都是同一个生命体，每一天，又不是同一个生命体。海子诗里，有太多死亡，我以前觉得很颓废、很消极，现在不这么觉得。就像我在开头所说，人最终难逃一死，并不因为多说了死亡，或者忌讳说死亡，最终就躲过死亡，人没这样的幸运。这是我对海子诗里死亡的理解。他只是正视，偶尔伤感，却并不悲观。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 太阳强烈 / 水波温柔 / 一层层白云覆盖着 / 我 / 踩在青草上 / 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 /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 泥土高溅 / 扑打面颊 /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 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 /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你在渔市上 / 寻找下弦月 / 我在月光下 / 经过小河流 / 你在婚礼上 / 使用红筷子 / 我在向阳坡 / 栽下两行竹 / 你的夜晚 / 主人美丽 / 我的白天 / 客人笨拙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 明月如镜 高悬草原 映照千年岁月 /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 只身打马过草原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读完海子的诗了，好几本诗集，翻来覆去地读，心里早已经有最钟爱的几首，还是等待着在下一次阅读时偶遇。高三语文课上老师组织读海子。一张张灰色试卷纸上印着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目击众生死亡的草原野花一片 "试卷纸不用来写题，我们五十几号人一起探讨远方为何一无所有 —— 所谓比分数更重要的一些事情。晚自习，我给好友传纸条，她在隔壁班。纸条写：石头长出血 / 石头长出七姐妹。时至今日我们仍坚信，我们的友谊是从海子开始的。去年三四月份疫情正盛，心里焦躁，躲在家中阳台一人读海子。那时最喜欢：菩萨住在竹林里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今晚知道一切恩情知道海水是我洗着你的眉知道你就在我身上呼吸，呼吸所以养成了遇到了疑惑就来这里找答案的习惯。海子也什么都知道。知道铁轨，知道春暖的风向，知道麦子在田野高歌，知道远方的陌生草原，知道祥和的夜里生出年前的第一朵野花。人人都有只身打马过草原的时刻，要紧时，随身默念一句海子，忆起促膝长谈的彻夜。" 以前的夜里我们静静地坐着，我们双膝如木，我们支起了耳朵，我们听得见平原上的水和诗歌，这是我们自己的平原，夜晚和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