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技术的进步，给了人类改造大自然的能力，甚至可以比肩造物主。有趣的是当大自然里发生灾害的时候，人类脆弱的一面还是会展露，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也会变得不堪一击。《龙王之怒：1931 年长江水灾》为读者介绍了一场中国历史上影响极大却鲜为人知的重大灾难，其发生在中华大地却因为不符合历史学对于近代的一贯叙事而常常被遗忘。得益于本书作者的努力和前人记载，那些曾经逝去的生命没有被彻底遗忘。1. 多管齐下对于历史的记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偏见，即便是那些专家学者也不例外。遗留下的记载文献更是有着各种的侧重点。倘若过分依赖某一类材料，很可能会让我们对于事实的认识和理解产生严重偏差。本书的一大特点就是多管齐下。通过多个视角，不同材料的结合，读者可以更加全面了解到这场发生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水灾，更加清楚感受到它对武汉等城市带来的连锁反应。作者在书中提供的六个不同的历史视角，让我们深刻了解到这场天灾，更看清楚天灾背后的一系列人祸。真可谓是天灾可恨，人祸可憎。说起来是龙王爷要收人，但其实更多是当时政府和各机构救援不力的幌子，甚至可以说是掩盖了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政府对广大民众的冷漠和残忍。电影《一九四二》让观众对饥荒带来的灾害触目惊心，可要是看到本书就会发现当时中国此类事件的发生不在少数。作为统治者的国民政府甚至可以说是常常草菅人命。站在当下，我们对于水灾发生后的一系列行为感到气愤。可在当时这可能是人们面对灾害的普遍反应。最让人痛心的是那些承受了巨大代价的底层民众却没有机会留下他们的记录，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2. 洪水泛滥武汉，曾是这次水灾中受影响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也是本书中主要聚焦的地方。我们可以简单说它是因为有了多次洪水泛滥的历史才遭灾，但也要清楚这次本身的独特性。随着对水灾的深入了解，我们很快就发现事情的真相远超乎我们的简单概括。在事实的调查过程中，所收集到的证据更是一次次颠覆我们的认知。或许我们希望找到一个长治久安的解决方案，但是在对灾难的复盘和反思中更加明白此举极为艰难。简单来说的话，它是一系列因素叠加出来的结果。如果能及时出手，我们当然可以大幅度减少灾难带来的影响，至少可以挽救更多无辜的生命。可在对本次事件的分析中我们又发现想要实现这一美好愿望难如登天。本书的出现就指出其中存在的一大问题，那就是对于历史的遗忘。既然你都忘记了过去的悲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即便是洪水泛滥，又怎能借助以前的经验来加以规避。3. 政府救援鉴于篇幅有限，不对书中内容全面展开，更多还是聚焦于政府和各个机构可以努力的地方。简言之，面对灾害，大多数普通人应该学会正确应对，不要让前人的鲜血白流。1931 年的水灾你可以看到国际救援的力量，但更多还是中国官方和各机构的身影。其中起到很大作用的是以宋子文为首的技术官僚，他们不可谓不努力，但更可以说是用错误的方式在做事。这些官员的努力救援可能有出于善意的成分，但从行动来看更多还是迎合西方世界的例行公事。这些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当前正确的做法常常是有所背离的，或许只是没那么重视罢了。换句话说，这些当官的救助灾民大多数并不是为了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百姓。这些人的生死在当局来看并非工作中的重点。比如《蒋介石与现代中国》里的老蒋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将民众真正放在心上。受灾申请国际援助，救灾为了国际影响。此类事情蒋介石和他的手下没少干。在对灾民的救援中，虽然得到了国内外的各种帮助，但更加不容忽视的是此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和此后的影响。贪官污吏的克扣较为常见，更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小麦对于中国民众和经济带来的影响。眼前看是填饱了肚子，却无异于在遭受摧残的经济上再踩一脚，情况的进一步恶化，让灾民往后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4. 流民四起如果说天灾带来的伤害是一记重拳，那此后的流民四起就是腹背受敌。原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救援工作，遇此情况难免会走向进一步的恶化。灾害中失去生命的让人痛心，幸存下更来不及庆幸。死去的人已经成为历史，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摆在眼前最重要的就是下一顿饭在哪里。为此不少人选择铤而走险，妓女的大量出现不足为奇。灾后的每一寸土地都在转瞬之间成为了罪恶滋生的温床。有文字记录的事实已让人瞠目结舌，那些没有记载的更是超乎人们的想象。在现实生存的残酷挑战中，人性中那些美好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那些骇人听闻的。我们不能说政府就完全坐视不理，但很多时候其行为带来的并不有助于问题的解决，反倒造成了问题持续恶化。安居乐业早已成为昔日的泡影，如今人民只想努力活下去，可连这都慢慢变成了奢望。在此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一些善行和努力，可能在官方歌功颂德的文件里随处可见。然而对于那些真正遭受苦难的民众来说，想要让这些人相信明天会好的更像是越来越无力的口号。5. 灾难之后我们当然可以说此次灾难中还是取得了一定的胜利，比如武汉很多地方得以幸存。然而要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我们就不能忽视掉那些不被记载所重视的受灾群体。这些承受了大多数痛苦却被遗忘的人群是我们更加需要重视的。或许下一次我们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我们又怎么能确保自己的境遇就会好过前人呢？在那个多灾多难的年月里，此类事件可能太多了，以至于大多数人早已变得麻木。生死大事似乎也变得毫不起眼。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官方的记录下可能只是一个数字，甚至不被记录。过去的经验不可白白浪费，未来我们又该如何避免重蹈覆辙？或许时隔多年，我们认为自身处境得到了极大改善，可面对人类历史上频发的天灾，我们真正的进步又有多少？我们是否能避免在天灾中少一些人祸的出现，甚至是杜绝其带来的负面影响？这依然是一个值得一代又一代人探索的大问题。至于答案，本书没有一个满意的，或许未来会有。6. 写在最后人类从未真正远离灾害。水火无情，人间有情，纵使如此，也难幸免。在对历史的深入了解中，我们更加清楚自身的渺小，更会明白人类文明赖与生存的基础是如此不堪一击。与其等到灾难降临再行动，不如尽早做出准备。多做一些相应的预案，真正发生之后也不会深陷于慌乱之中。有此安排，更可以将其带来的影响范围大为缩小。每次灾难的发生都是一次大考。我们很难说自己就可以及格，回顾历史更会发现想要取得一个较好的成果更需要多方努力合作才有可能。意识到事件带来的危害，以及就此达成共识本身就是巨大的挑战。个体的力量是可以被忽视的，集体的则不容忽视。如果让集体不变为一盘散沙，恐怕也是一个值得努力研究的课题。以往的经验和教训为我们铺路，却也有可能束缚了我们的想象力。每一次遇到的都可能是不一样的，如何做出正确的行动，作为事后诸葛亮来说相对容易。可要身处其中，又怎会不落入到当局者迷的困境中去？一切的答案，本书并未能给出，恐怕也难以做到，还需读者自己去努力寻找。

每日一书：《龙王之怒：1931 年长江水灾》。没有人炸毁堤防以淹没土地，也没有军队在洪水范围内前进。1931 年洪水的历史也被同时代的事件（例如日本对中国东北部的入侵以及中国中部的国共冲突）所掩盖。从来未曾想象，可以有如此立体而深刻的视角，回望百年前的一场洪水。被作者深广而包容的思想折服。透过一场水灾，清晰而全面地看见了当年中国的社会结构。也许多年后也会有学者以新冠疫情剖析中国。灾害是过程而非事件，说得真好。作者先从湖北的地貌说起，画面感栩栩如生。人们与水争地是洪水影响人类社会的前提。洪水是经济窘迫的原因，又是经济窘迫的后果。这个观点太妙了。以邻为壑并不仅仅是个成语，而是洪水到来时的现实考量。这也是冲突的根源所在。直到现在弃涿州而护北京，亦是如此。灾害强化了信贷的必要性，又降低了偿还能力，还因为激励机制上放贷人倾向利用灾害，使得改革者也目标清晰。这个过程演变太精彩了。新冠在美国带来的影响正是如此。龙王是人们发泄对治理不满的符号，也是人们不安全感的依附。所谓 “道德气象学”，即灾害是对不端行为的惩罚。没想到当时的国民党人也试图摧毁这种民间信仰，颇有意思。到了结尾，作者看到汉口又兴建了龙王庙，写下的话饱含深意：“在 20 世纪 30 年代，信徒们发现他们缺一座庙 —— 而在 21 世纪 10 年代，这座庙却缺信徒。” 作者画卷式的描绘水灾，包括其中的现代性 —— 化学原料和石油火焰弥漫于江中。而舢板和竹棚等民间技术复活。性别之间的不同命运让人感慨 —— 各受其苦。令人惊讶的是 1931 年并不仅仅是一个数字，长江的洪灾和整个世界都关联到了一起。美国的大萧条影响和国府经济军事政策的分歧，使得美国的小麦跨越大洋而来。而这非慈善，甚至是更劣的解答。经过上海时还恰逢淞沪会战。著名的飞跃大西洋第一人也用现代科技试图帮助难民，却用着彼此无法理解的知识语言，一种是科学术语，另一种是乡土习惯。作者顺便不留情面地揭露了国府的精英治理，其实是精英关系网治理。也论及新政权在建国后应对洪水的方式，的确远比百年前为好。庆幸处在这个技术时代。不可多得的鲜活深刻的体验。摘取本书几个有意思的观点：1、历史材料本身是筛选过后的偏见，这些偏见本身也是一种棱镜去探究事情真相。2、自然灾害一词并不能完全说明致灾机制来自哪里 —— 实际上很多自然灾害的结果有人为因素。3、洪水有破坏的一面也有积极的一面，水稻种植本身就是模仿洪水，同时有利于生物多样性以及改善土壤 ——1931 年洪水之后翌年又迎来农业丰收：洪水的危害实际上是站在 “人” 的角度，并不是站在 “自然” 的角度。4、传统文化有时候被看做封建迷信 —— 如划龙舟祭祀龙王等，实际上这种活动本身是可以修复水利设施的，并且也是要求地方主官履行水利责任的体现。5、有个概念叫 “民族气象学”，用于描述天气与调节当地人与自然的关系：宗教仪式和世俗的解决方案战略结合都是应对自然灾害的整体措施的一部分。6、近代史上的专家接受了西方防灾和慈善知识，但是并不一定适合中国国情；有些知识本身夹带西方宗教观念和政治主张，比如西方天演论在慈善领域的实践 —— 按适者生存的西方原理西方也不是自诞生以来就处于强大状态哪西方弱小的时候怎么不淘汰呢？—— 所以这里面也有夹带私货的成分。7、大型水利设施本身体现着国家统一性，也保护了这个国家的文化多样性：正如本书后面提到的那样，长江流域的水利设施（含大坝）都是需要积极发挥国家职能才能实现的；而这些水利设施的大规模兴建又能保护各地的人民和环境生态然后又催生了文化多样性。在结语的最后，作者写的两句话：“武汉洪水惨痛历史的唯一公共纪念碑是河边外滩上的一座方尖碑。这是为了纪念 1954 年洪水事件。没有纪念碑来纪念那些在 1931 年输掉这场战斗的人。” 以及 “在 20 世纪 30 年代，信徒们发现他们缺一座庙 —— 而在 21 世纪 10 年代，这座庙却缺信徒。”

很难想象上个世纪的 30 年代的洪水对中国的破坏力巨大。死亡的人数有争议，考虑到当时的救灾水平，死亡过百万能被接受的，对中国经济和外交有着深远影响。作者通过一个受灾的城市武汉作为参考，让我们感到当时政府的无力和百姓生活的艰辛。湖北的地理特殊，面对洪水来袭，短时间会导致洪水排不出当地，导致武汉长期被水淹没，人们都会在高处聚集，卫生条件跟不上，有很多疾病出现，加快人们的死亡。当时的政府虽然和外国签订小麦协议，远水解不了近渴，当地的寺庙解决了很大问题。当年发生的九一八让人们减少了对洪水的关注，但不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