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标题所示，这是一位老人在他九十岁那年，写下的日记。我们会看一个人的日记，大概率是因为他是一位有名气的人。这本书的作者，算是也不是。对英国人来说，他当然算是。作为英国著名的戏剧导演、编剧、作家，作者埃文斯曾凭借执导舞台剧《查令十字街 84 号》，赢得巨大的声望。但对于大部分中国读者来说，其中也包括我，对埃文斯是不熟悉的。所以坦率地说，翻开这本书纯属偶然。但很幸运，阅读这本书的过程，像是享受了一次心灵疗愈。在书中，作者记录的都为日常琐事：编辑稿件、写书、照顾植物、和朋友聚会，当然更多的，还是衰老带来的疼痛。如果你指望从书中，获得明确的生活建议，恐怕要失望了。但有时候，阅读不就是漫无目的，无所求的吗？当你手指翻阅书页，沉浸到文字的细节中，你会发现，原来生活记录本身，就很能打动人心。

我度过了如此充实的一生，还幸运地拥有如此多的爱。难怪阿维拉的圣特蕾莎曾写道：‘重要的不是要想很多，而是要爱很多。’-[英] 詹姆斯・罗斯 - 埃文斯     无论 2023 年留下了怎样的遗憾，也不管明年有哪些 flag，2024 年的每一天都还是新鲜的。     九十岁的英国作家詹姆斯・罗斯 - 埃文斯在日记《九十岁的一年》里写道，“最后一刻来临前，我要生命炽热燃烧。”     希望在他的文字里，我们都能找到热爱生活的理由，请爱更多吧！11 月 11 日    今天，我迎来了自己九十岁的生日，但还有太多的东西有待发现。诚如歌德所言：“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回顾我的一生时，我意识到有很多人经常在关键时刻出现，为我指明前进的方向，或引导我远离某些有害的行径。而且重要的是，有人会毫不犹豫地举起一面镜子，让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错误和过失 —— 如果有朋友能毫不忌讳地对你说真话，那你确实是有福之人。另外，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些人生邂逅中有很多次看上去几乎像是计划好的，就仿佛是预先设定的人生图景中的一部分。正如约瑟夫・坎贝尔所说的：“只需知道并坚信，那永恒的守护者就会出现。”    最近几年，我会时不时地重读一遍西塞罗的《论老年》。在这本书中，他写道：“当我离死亡越来越近时，那感觉就仿佛在一次漫长的远航之后终于要抵达港口。” 就我自己而言，无论在这世上还要活多少年，我都不再惧怕死亡。怎么会有这个念头的呢？早在数十年前，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把一艘看起来像一片卷叶的小船指给我看。那人告诉我，这就是我来世间所乘的船；在船里面，我还发现了一张回程票。那时候我便知道了，只要时机一到，我就会回到原本所在的地方。当我把这个梦告诉埃尔克西医生时，他当场宣布：“你的精神分析治疗到此就可以结束了。”    到了这个年纪，我清楚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但我也知道有些旅程尚未完成，因为正如诗人 T. S. 艾略特在《四个四重奏》中所说的：“老人仍然应该做探险家。” 老头子当如此，老太太也应如此！12 月 21 日    最终，我们每个人都将孑然一身。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我们经常通过与伴侣分享生活来保护自己，对抗这一命运，但随着我们最亲近之人的离世，我们又被推回这一深渊。恰如一位朋友在来信中所说：“当你失去所爱之人，你的余生就像在一条漫漫长路上独行，你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伏击，就像过去人们常遇到拦路强盗一样。你脸上挂满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泪水，但你必须重新振作起来，然后微笑着走下去。”     我们常常意识不到有些人赋予了我们的人生怎样的意义，直到失去他们。然而，我们还是必须学会如何放手 —— 不是放手爱，因为爱会永远留存 —— 而是学会如何自力更生，这需要时间和技巧。     我们当中没有谁可以拥有任何事物，更不必说拥有另一个人了。可能有一段时间，我们相互依赖、彼此托付，但那终归是暂时的。因此，轻装前行很重要。1 月 1 日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我准备回房间时，房客说：“你不会是要上床睡觉吧？你可是睡到中午才起来的！” 然后他又补充道：“你应该没有抑郁吧？” 我回答说没有。但是，像许多老人一样，我发现冬季的暗夜很难熬。但我不能太萎靡。人们总是很容易这样。我算是幸运的，不仅有房客这一密友共享这套公寓，还拥有那么多真挚的朋友。而如今，有很多老人都是独居。2 月 16 日    刚过凌晨一点，我又醒了。每当在夜里醒来，我都会在心里重复念诵我的祷告。    而且我知道，我被一种比任何人类怀抱都更深刻、长久的爱环绕：和所有人一样，我被一种深深的爱支撑，“我们在爱中生活、行动和存在”。人类的拥抱只是永恒拥抱中的短暂一瞬。3 月 10 日    一天的家务劳动。4 月 27 日    一个人是多么容易错过自己的时机！正如哈姆雷特所说：“随时准备着。” 准备收拾行囊，继续前行，这里没有我们可以停留的居所！    晚年是为最终的旅程做准备，所以我们必须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只留下旅途中所需的必备之物。也是在这个时期，我们会渐渐失去朋友，失去我们曾扮演过的某些角色，还必须学会忍受孤身存世、茕茕孑立。然而，当我知道某些朋友深爱着我，自己并非像无数其他人那样孤单时，还是很感动的。5 月 5 日    又是夏日的一天。我从两个大水瓮中取出水仙花的球茎，然后又将订购的天竺葵栽种了。在这样的天气里，人的精神是多么容易振奋啊！6 月 25 日    开车前往坎博金沙滩。海水向远处延展，很浅，不适合游泳。白色的沙子像粉末一样，我不敢冒险在上面走。不过，克里斯和房客去玩水了。人们三五成群地在沙滩上野餐，海鸥则气势汹汹地盘旋在人们头顶上方。晚上，我们在电视上看电影《神秘河》，但演员们的波士顿口音太重了，我一个字都听不懂。7 月 15 日    我很高兴能看到，即使如今已老迈，我仍在学习；当然，也在遗忘！一个人要获得新的成长，就不得不甩掉旧的东西，由此蜕变。每个生命都有其独一无二的运作模式和使命，这就是 “追寻自我命运” 的含义。在安静的冥想练习中，我们能感知并领悟到新的可能性。     在我的一生中，有一段时间，我马不停蹄地工作：在伦敦西区剧场连续出品了两部戏剧，组织了一场巡演，每周撰写一篇专栏文章，写书评，教学，还要负责运营布莱德发中心。我当时完全是应接不暇，筋疲力尽！就在那时，海威尔轻声地说：“答案就在你自己身上。” 那时我停止了冥想！所以后来我又回归了冥想，那带来了新的能量，而且最重要的是，让我有了新的成长。8 月 4 日    虽然我对人很有耐心，但在老年期，我确实多次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变得不耐烦了。例如昨夜，床单又一次缠住我的腿时，我脱口而出：“你是有什么毛病吗？为什么这么冥顽不化？”“冥顽”，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词？我可不记得此前用过这词。9 月 9 日    我卧室的墙上挂满了镶框的油画、版画和书法作品。躺在床上，看向右边墙上的画，我能从每幅画的玻璃框上看到房间落地窗与窗外花园的投影。在我看来，这些映像具有象征意义，代表了一种超越现实的生活。10 月 16 日    我一直在思考人际关系，无论是在职场环境中，还是在亲密的私人关系中，如父母与孩子、老师与学生、朋友之间或恋人之间。摩擦与冲突的产生是多么快啊：一点轻微的刺激就能点燃导火索。诱因可能是一个人说话的语气被误解，而其所说的话被视为在责难对方。有时，当人们感到疲倦或处于压力之下时，他们说话可能会比较冲，牙尖嘴利，而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另一个人一定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去回应。任何一种关系中都会有这些令人烦心的小矛盾或隔阂。正如在我的《奥德与艾斯维尔历险记》系列中，小熊奥德对他的朋友、小丑艾斯维尔所说的：“有得意的好日子也有倒霉的坏日子，今天是我的倒霉日之一！” 秘诀就是不要反应过度。以牙还牙只会造成灾难！    我脑海中浮现出诗人罗伯特・彭斯的一句诗：“以他人看我们的眼光来审视自己。” 我年轻时，相对缺乏自知，为人也不稳重，傲慢自大，爱出风头。我记得，为梅休因出版公司工作的约翰・卡伦曾告诫我，必须停止攀附名人。我确实见过我提到的那些名人，虽然见面时间十分短暂，通常由依列娜・法吉恩引荐，是她带我到后台去见那些名人。但我意识到，每当我提及这些名人时，内心是想借此提升自己的身价。我还是很幸运的，针对我的言行，有众多朋友能毫不避讳地 “举起镜子”，让我看清楚自己。

作为养老服务的从业者，很希望了解老去到底是什么体验，如何面对身体机能的下降、死亡的临近、社会身份的逐个失去等等目前我无法体会的挑战。这算是老爷爷的流水账日记，具体生活里疼痛、看病检查、外出不便、早睡、做不同佳肴提及较多。探索老年、死亡、内在自我、冥想、关系、思念过世的伴侣、慢慢放手许多。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不断登门到访、写信往来探讨很深刻话题的朋友们。这是人生中不断播下的种子，在晚年开出的花。译者在后记中提到三四十岁谈变老可能毫无困难，但是五六十岁之后，无论你如何伪装、自欺欺人，这场变老的大洪水终究是岁月强行赠予的苦酒或莫名其妙的混酿。这也让我保持清醒，如此少的阅历别装着已懂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