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给这本书评了5.0
社会学家应如何想象?首先,社会学家应直面时代的大问题。米尔斯认为,社会学家必须承担时代的文化责任,发挥相应的公共职能。他并不主张学者抛开研究,以社会活动为业,而是反对为学术而学术、为审美而审美的研究理念,反对狭隘的经验研究与科学主义。在他看来,社会学的技艺在于转译(translation)和赋权(empowerment)。社会学家有责任向一般读者阐明,他们的私人困扰并不只是个人命运的问题,而是和全社会的结构性问题密不可分;社会结构若不发生根本性转变,他们的私人境遇就不可能真正得到改善。米尔斯一方面炮轰空中楼阁的宏大理论建构,另一方面反对研究方法凌驾于实质议题之上的经验主义。时过境迁,米尔斯所批判的现象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再看中国,社会学重建 30 多年以来,成就有目共睹,尤其是涌现了一批才华横溢的青年学者。从理论到方法,从后现代到大数据,我们对西方学术前沿已不再陌生。然而,我们是不是让术语和数据掩盖了事实本身?有没有忘了自己投身学术最初的感动?社会总体结构如何?它在人类历史上的位置如何?这个社会中的获利者是谁?米尔斯敦促我们对这些问题做出正面回答。其次,社会学研究不可脱离历史维度。对于马克思和韦伯等奠基人来说,社会学和历史学并无泾渭分明的边界,他们的研究既是横向的结构剖析,也是纵向的历史叙事。但随着行为主义和量化分析的崛起,历史学和社会学在 20 世纪初开始分家;历史学家对社会学家提炼一般化理论的尝试不屑一顾,社会学家则将历史学家视为提供史料的体力劳动者。米尔斯对这一现象持强烈的批判态度,明确指出 “社会科学本身就属于历史学科…… 所有名副其实的社会学都是‘ 历史社会学’”。随着历史社会学 20 世纪 70 年代在美国的兴起,这一现象有了较大的改善,但社会学和历史学并未得到真正的有机融合。如果我们遵循米尔斯的建议,历史社会学就不是社会学的分支领域,而是一切社会学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换言之,历史社会学不是研究历史的社会学,而是具有历史维度的社会学;它将时序性(temporality)置于核心地位,强调因果关系在时间上的异质性。具有想象力的社会学必然是具有历史穿透力的社会科学,因为社会结构是历史事件的产物。以转型期的中国为例,我们所处的社会和面临的社会现象从何而来,改革前和改革后的社会是什么关系,传统社会、转型前的社会主义社会和转型中的社会主义社会有何联系,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最后,社会学研究必须基于研究者自身的体验。米尔斯并不主张大而无当的无病呻吟,而强调 “大” 和 “小” 的辩证关系。在分析权力精英、核武器这些时代的大问题时,研究者必须学会利用个人体验。从小镇到大城市,从务农到白领,经典之作《白领》的灵感很大程度上正来自他本人的人生经历。对于未来的社会学家,米尔斯的建议是:先反思你的个人经历,再把个人经历同社会变迁结合起来。所谓 “价值无涉” 的学术研究,不仅回避了学者应有的社会担当,更抽离了学术灵感的重要来源。如果一个研究者对其所做的研究并无亲身体验,甚至没有个人兴趣,他又怎么能指望吸引甚至影响读者呢?对于中国的社会学者来说,我们最缺乏的并非事实,我们的普查和抽样数据已经不少;我们缺乏的是由小而大,大中见小的社会学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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