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给这本书评了5.0
更糟糕的是,即将来临的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二叠纪结束前不久,一股在地球深处缓慢上升了千百万年的地幔柱终于到达了地表,把地壳融化了。在二叠纪晚期,你不需要深入地底去寻找地狱,因为地表就是地狱。首当其冲的是相当于现在中国的地方,曾经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变成了充满岩浆的大熔炉。地表渗出的熔岩和充满有毒气体的烟雾放大了温室效应,酸化了海洋,还撕碎了臭氧层,摧毁了地球抵御紫外线辐射的屏障。生命还没来得及从这一场灾难中完全恢复,另一场灾难又降临了,两次灾难相隔 500 万年。事实上,中国岩浆柱只能算是开胃菜,真正的主菜是这一个更大的地幔柱,它从地球深处升起,击穿了相当于现在西伯利亚西部地方的地表。大地裂开了。熔岩从无数裂隙中涌出,铺满了相当于今天美国从东海岸到西部落基山脉的整块大陆,黑色的玄武岩堆积了数千米厚。伴随而来的火山灰、烟雾和毒气几乎杀死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命 —— 但不是立刻杀死的,而是先用各种手段折磨了它们 50 万年。第一种手段是二氧化碳。当时它产生的温室效应足够让地表平均温度上升好几摄氏度。盘古大陆的部分地区早已缺氧而又酷热,这下彻底变成了生命的禁区。这个变化对环绕特提斯海的珊瑚礁造成的影响是灾难性的。构成珊瑚礁的是一些胶冻状的珊瑚虫,它们体内共生有喜好阳光的藻类,这些藻类对温度非常敏感。由于海水温度上升,它们只得离开珊瑚另寻他处。这导致了珊瑚虫的死亡,珊瑚随之白化、死亡和碎裂。数千万年来一直支撑着珊瑚礁生态系统的是床板珊瑚类和皱纹珊瑚类,由于海平面的变化,它们的数量已经在下降。西伯利亚事件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了珊瑚,以珊瑚礁为栖息地的大量生物也随之灭绝。灾难还不止于此。火山喷发的大量酸性物质充满了天空。二氧化硫一直涌到了高层大气中。在那里,二氧化硫参与了微粒的形成,水蒸气以微粒为核心凝结成云,将阳光反射回太空,导致地球表面的暂时冷却。也就是说,在酷热的气候中夹杂着一些寒冷时期。然而当二氧化硫溶解在雨水中降落到地表时,它形成的酸雨又摧毁了植物,破坏了土壤,把森林变成了一片黑色的木桩。酸雨中含有盐酸(氯化氢)甚至氢氟酸,这更加剧了其破坏作用。大气中游离的氯化氢也破坏了保护地球免受紫外线伤害的臭氧层。在正常的年代,海洋中的浮游生物和陆地上的植物会吸收大部分二氧化碳,但是植物的生存遇到了危机。所以大量二氧化碳不是被植物吸收而是溶解在雨水里,从而加快了地表风化的速率。由于没有植物的稳定作用,在风化作用下,土壤被冲刷干净,只留下裸露的岩石。海水变成了一锅浓汤,里面悬浮着浑浊的沉淀物和在陆地上被干掉的动植物的尸体。作为分解者的细菌去吃这些尸体,把最后一点氧气也用光了。尸体让有毒藻类兴盛一时,在完全消化之前,这些藻类也衰落了。冒着气泡的酸性海水腐蚀并溶解了一切海洋生物的卵壳。许多海洋生物依赖矿化骨骼生存,但酸性海水让它们变得轻薄而脆弱。即使它们在黑暗而死气沉沉的海洋里幸存下来,也无法再形成贝壳。然而这些还不算完。地幔柱还破坏了甲烷沉积层的稳定。在灾变之前,甲烷一直冻结在北冰洋底。现在甲烷气体冲向海面,伴随着雷鸣般的响声向空中喷发数百米。甲烷是一种比二氧化碳强得多的温室气体,它导致温室效应螺旋式上升:全世界都被烤焦了。好像这些还不够似的,每隔几千年,火山就向大气中喷射出大量的汞蒸气,努力把所有还没有被窒息、被熏死、被烧死、被煮死、被烫死或被溶化的生物毒死。最终,海洋中每 20 种动物中就有 19 种,陆地上每 10 种动物中就有 7 种以上灭绝。许多灭绝的动物没有留下后代或近亲。例如,大灭绝杀死了最后的三叶虫。这些像鼠妇的生物早在寒武纪就在海底爬来爬去或者在海中游泳了。到二叠纪时它们已经历了长期衰落,只有少数种类坚持到了二叠纪末。它们的最终谢幕是安静而不被注意的。海蕾类有着相似的命运。它们是一类长有茎部的棘皮动物。在寒武纪和二叠纪之间,曾出现过多达 20 类棘皮动物,其中海蕾类是存活到最后的类群之一。与它们相比,今天的棘皮动物在我们看起来往往比较熟悉,赶海人捡到它们并不会感到惊讶,但是如今它们一共只有 5 类:海星、海蛇尾、海参、海胆和海羽星。但是差一点就只剩下 4 种。如果不是海胆类一个属中的两个种经受住了风暴,海胆一族也会消失并被遗忘。幸存者们坚持了下来,辐射演化成今天的各种海胆。虽然现代海胆包括从球形的紫海胆到几乎扁平的沙钱种类繁多,但在古生代海胆的种类更多。所有的现代海胆都来源于大灾变幸存者那有限的基因库。如果不是这些为数不多的灾难见证者的顽强坚持,海胆一定不会幸存于现代海滨,对我们来说它们会像海蕾一样奇异又陌生。几乎所有的贝类都灭绝了,它们要么被酸烧死,要么在缺氧的海水中窒息。只有极少数物种幸存了下来,克氏蛤(Claraia)是其中一种。它是类似于扇贝的双壳类软体动物。在二叠纪和之前的年代,在海洋中称王的是腕足动物。它们表面上和双壳类软体动物类似,都是由像祈祷的双手一样的两片贝壳包围着柔软的身体,靠滤食水中碎屑生活。二叠纪末大灭绝打破了平衡。几乎所有的腕足动物都灭绝了,在现代海洋生态中它们只是个边缘的小角色。克氏蛤和它的后裔则成了大灭绝的受益者,它们占据了腕足动物的生态位,这就是为什么海滩上到处都是蛤蜊、贻贝和扇贝等双壳类,而腕足动物基本上只能存在于化石中。二叠纪末大灭绝事件深刻持久地改变了生命的形态,我们今天还能听见它的回声。在陆地上,延续了许多代的多种两栖类和爬行类被一扫而光。大群笨拙的、有角和疣的锯齿龙类消失了。有背帆的盘龙类和它们的近亲兽孔类大多也没有活过二叠纪。曾经成群结队在二叠纪的平原上啃食木贼类和蕨类植物的二齿兽类动物,连带着猎食它们的长有剑齿的丽齿兽类也几乎全部灭绝。两栖动物几乎完全被赶回了它们泥盆纪时期的水中老家。所有适应了陆地生活,习性更接近爬行动物的两栖动物都灭绝了。所有羊膜动物的祖先都来源于这些石炭纪早期的两栖动物,是它们让陆上生活变得更为可行,但它们都已不复存在了。地狱之门先是在相当于今天的中国之地开了一条缝,然后在西伯利亚完全大开,几乎把所有的生命都吸进了深渊。陆地变成了寂静的不毛之地,存活的植物极少,它们在这濒死的星球上艰难挣扎。海洋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珊瑚礁消失了,海底覆盖着一层发臭的黏液毯。这种景象就像是时间回到了寒武纪以前。但生命会回来的。一旦回来,它们还将带来一场全世界前所未有的最多彩、最热闹的盛会。
转发转发同时评论快速转发评论3分享「微信」扫码分享给这本书评了5.0人因以身破局至九死不悔而成其伟大1. 伴随每一次环境剧烈变化,行星撞地球、地幔火山喷发、温度骤增速减,都重新修订地球生存规则。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在环境资源竞争格局洗牌后,无数生命在时光中湮灭,多少物种仅能在化石中窥见真容。2. 生命每一次的合作与竞争,但凡能够提升能量使用效率,提升环境适应力,占领更多环境资源,都将为生存带来帮助。(驯服动植物也算是物种间合作,提升能量使用效率。)过去靠变异,例如古菌吞噬细菌、进化出鳃、四肢、脑等,现在靠科技,例如三次工业革命,以及即将到来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使得智人种群数量急剧增多,变成地球优势种群。3. 地球生命演化过程中,霸主物种更换迭代,却没有生命是不灭绝的。人类也将不例外。或许生命终点是一场湮灭,生存挣扎仅是一场徒劳。可我以为,人因以身破局至九死不悔而成其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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