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给这本书评了4.0子在川上曰
子在川上,亦即孔子站在干岸上。
这一句警语是孔子站在河岸上对东流水发出的感叹,收在《子罕》篇。钱宾四在《论语新解》里讲,或说本篇多有孔子晚年语。身不用,道不行,岁月如流,迟暮伤逝,盖伤道也。
子究竟为何而伤,是人生际遇还是大道沦丧,各有说法,郁结之气倒是同一。子也会失眠,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之类。大约当时去古未远,未能 “风俗浇漓”,失眠的缘由倒是要比一人之成功失败高明那么一点点,不至于孱弱地在睡具上哀鸣,并且即便在最颓丧的光景,仍旧存着进取之心,是为 “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这股子坚韧,很有宗教家穆罕默德的劲头,据说穆先生曾讲,山不朝我来,我便向山去。这也是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站在河岸上看流水,是件极伤感的事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自己而远去,乃至于不能随其流而扬起波,竟似一件极迂腐的事情。终子之一生恰如此刻,始终站在干岸上,想浪遏飞舟而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江东去。
而站在干岸上的子,也终于活成了一种道德伦理的参照系。是山不朝我来,我更不向山去,后来者视我则譬如高山矣,仰之弥高,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后人常解为:时间和流水一般,日夜不停逝去。这是把空间给时间化了,逝去的何曾是时间,不过是拥有记忆却又不为我动的那个世界罢了。时间总是要流逝,可叹的乃是世界竟弃我而去。李白的诗句最得此句精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所谓 “逝者”,在客观则是向前而去,在主观则是离我远去。在世界是日夜改变,在自我则是惶惶然不知所归矣。所谓迟暮伤逝,无非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之类。可叹者在外部之变,尤在自己不变的执拗。
温庭筠怀古的《苏武庙》,描摹苏武归来后的情景,谓 “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则直用孔子之意,盖苏武也成孔子之流,在历史上刻了自己的印迹,在生活中则成可憎的不通世变者了。
《屈原列传》里的渔夫,从水的运行里悟到生的灵感,乃在于 “不凝滞于物而与世推移”,如此以来,便永远摩登,自然也便永远籍籍无名。而司马迁将如此一大隐记入史册,不啻是一绝妙的悖论。
所谓永垂不朽,即是与人相左。转发转发同时评论快速转发评论赞分享「微信」扫码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