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有素的狮子必须能够观察出羊群中某只羚羊的弱点。某些人的情况正是如此。假如我是一名凶手，就会每天外出寻找猎物，寻找下手的机会。比方说，我走进游戏机厅，一眼看去有五十多个孩子在玩游戏。此刻，我必须成为猎手，成为画像师，勾勒出那个潜在的猎物。我必须清楚这五十多个孩子中哪一个易受攻击，有可能成为受害者。我必须训练自己从这个孩子的手势、表情、姿势里捕捉线索。而且，我必须在一瞬间内完成这一切。

本书是 “美国的福尔摩斯” 约翰。道格拉斯的半自传 + 半罪犯奇闻的纪实作品。道格拉斯对刑侦行业的最大贡献就是将 “心理侧写” 这种行为心理学技术发扬光大，将犯罪科学的进步往前推动了一大步。作者被称为 “美国福尔摩斯”，倒不是因为她母亲的娘家真的姓 “福尔摩斯”，而是因为他的工作表现确实很像福尔摩斯：当警方还在对案情愁眉不展的时候，道格拉斯就能对罪犯的身体特征、居住习惯、犯罪手法以及性格缺陷给出仿佛声临其境的具体描述。当然，“心理画像” 并不是魔法，而是一套基于大量刑侦一线工作以及犯罪档案大数据分析总结而来的行为心理科学产物。作者相信即使是最惨无人道的罪犯也有人性的弱点，除了判断出罪犯的种族、生活地点等有利于案件侦破的具体信息。道格拉斯还懂得使用媒体等手段，针对罪犯不同的犯罪动机，或是挑衅或是以情诱之，逼迫罪犯露出破绽。然而，与道格拉斯福尔摩斯式的传奇工作相反，自 1960 年代以来美国的犯罪率不断增长而破案率逐步下降。其中原因复杂，从作者的经历我们能总结出多条：美国地方警察系统的技术水平与联邦专业人士严重脱节，地方媒体会对案情作出不负责任的报道，以及犯罪者可以大摇大摆利用法律与政治议题操纵民意乃至出书成名。作者认为案件破获率降低的原因是 “人们对亲近之人的犯罪包庇”，但他没有说清 “为什么包庇犯罪成为社会主流” 这个问题。读这本书时有一种感觉：作者道格拉斯自己就是一个潜在的犯罪者。他从小就具备了说故事的强大能力，然而从小学习成绩不好，靠人际关系读大学失败后先是参军后又加入联邦调查局，在其中接受严酷训练和大量残酷犯罪记录的洗礼，他曾经面对过沦为罪犯的越战老兵，他的战友曾经因为妻子雇凶谋杀而差点丧命，他在工作中积劳成疾险些殉职，而他也因为工作内容而逐步发展出对于人生痛苦习以为常的 “高阈值”，导致他与妻子离婚与儿女疏远。而与此同时，我们也能在美国看到《我是谁？》中段义孚式美国精英几乎一路畅通无阻的 “美国梦” 式人生，这不由得让我们感叹作者道格拉斯还算是 “幸运之人”。俗话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出一个福尔摩斯难，然而出成百上千罪犯太过容易。道格拉斯的奋斗史同时也是美国的失落史，从社会意义上看，这本《心理神探》的现实敢远超于《顶级悬案》的猎奇感，但正如作者的行业是因为电影《沉默的羔羊》才被人们注意到的一样，人们对于正义与公平都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但鲜有人愿意承担其中的技术性责任。2024.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