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峧的煤油灯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我看见小芹站在 1943 年的喜字窗花后落泪。那些用红纸剪出的并蒂莲，在跳跃的灯火里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一如封建婚姻里被吞噬的千万个灵魂。她们在撕扯、呼喊，寻找着释放的出口。这个被迫完成并蒂莲动作的女性，正在寻找通向意中人的道路。三仙姑给女儿梳头的手在发抖。榆木梳齿刮过乌发时的沙沙声，混着土墙上早生贵子的剪纸簌簌作响。这个把女儿当银元称量的母亲，何尝不是被旧礼教勒住脖颈的囚徒。从小没有被爱过的人，让她去爱人，生疏的动作慢慢形成扭曲的状态。抹在女儿脸上的官粉，分明是自己破碎青春结成的痂。当小芹摔碎定亲的银镯时，飞溅的不仅是金属碎片，更是一个母亲在时代裂痕中崩塌的权威。世道终归是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威力一点点被稀释。金旺家的算盘珠上沾着血和泪。他们从聘礼里抠出铜板的声音，像极了今日某些家庭讨论彩礼时的算盘声。原来人性中的贪婪和算计始终如一。只不过是褪下长衫换上西装，从刘家峧搬进都市，继续啃食着爱情的血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彩礼是否是爱情的墓碑？当小芹把浸透泪水的婚书塞进灶膛，跳动的火苗里升起千万个觉醒者的剪影。我听见八十年代女性们撕毁包办婚约时的脆响，脸上的坚韧让人无法移开目光。我看见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们在离婚登记处签字时的睫毛颤动。那份决绝是无声的激励。这些细小的反抗如同春冰初裂，在看似坚固的传统冰面上，凿开透气的孔洞。季节在更换，觉醒也同样在前行。原来真正的美艳，从来不是凤冠霞帔，而是女性用勇气染就的新嫁衣。